OutLier

【我向阳而生 你始终不语】

-七-

——Call me by your name.


 李向阳站在顾语楼下,手上握着两个甜筒,天气的炎热和手中盈握着的冰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,李向阳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。这是顾语喜欢的牛奶味儿,他总是喜欢在早餐后喝一杯牛奶,也喜欢任何牛奶味儿的东西。少年急匆匆的从楼上跑了下来,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打理,左边的头发睡塌了一块儿。原来他喜欢朝左边睡啊。李向阳心中暗道。少年只是穿着简单的白T,干净又清爽。李向阳把手中的甜筒递了过去,顺便,偷偷摸了摸少年骨节分明的手,明明只是一次指尖的碰触,少年也会跟着颤抖一番。


 手比雪糕还凉,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?


 李向阳也没搞清楚他当时是怎么想的,刚递过去的甜筒又被他抢了过来。少年正撕着甜筒的包装纸,突然觉得手中一空,面前的人以一个奇怪的眼神看着他,然后对他说:“我给你买牛奶,我要吃两个甜筒,你不许吃!”


 “有毛病?我要热死了,还给我!”


 “不行不行不行,走,我去给你买牛奶。”说完,李向阳自顾朝超市走去。顾语撇了撇嘴,算了,捉摸不透这个人的脑回路。


 “你要带我去哪儿啊,这么紧张。”顾语吸溜着甜甜的牛奶,看着旁边兴奋得不行的李向阳。说实话,以前顾语一直都以为李向阳是个阳光大小伙儿,接触了这么久之后,现在脑海里只剩下两个词,一个是傻子,一个是流氓。


 “不告诉你,跟我走就是了呗,我以前老是去那块儿,好多年没去了,不知道变了样没。”


 两个少年坐在公交上,李向阳掏出耳机,递了一只给顾语,顾语愣了愣神,随后便接下了李向阳手中的耳机,塞入了自己的左耳。音乐声缓缓传出,是张震岳的秘密。


 公车的冷气吹在两人的面颊上,刘海随着冷风轻轻飘扬,阳光打在少年的衣服上,公车内没有太多乘客,人们都缄口不言,或是轻闭双眼享受着这夏日午后的宁静,或是望着窗外风景飞速的流转。两个少年的手紧紧握在一起,坐在最后一排,顾语将头靠在李向阳的肩上,感受着这个宽厚肩膀散发出来的炙热,李向阳另一只手轻轻挽着顾语,对着顾语的耳廓小心地吐息,耳廓上的绒毛随着气息轻轻颤栗,李向阳就看着怀中的少年的脸慢慢的变红,耳廓也是,脖子也是。但他也不挣脱,任由红色的染料在他的肌肤上流淌。 


 李向阳低下头,在顾语的脖子上轻轻的一吻,像是吸血鬼最崇高的礼仪,轻柔的,绅士的一吻。


 也许他只是想尝尝牛奶味儿的红色颜料罢了。


 “到了。”李向阳轻轻拍了拍靠在他肩头睡着的顾语。顾语用鼻音轻哼了一声当做应答,但是却丝毫没有从这个肩头离开的意思,李向阳虽然也很想定格在这个瞬间,但是他俩要是再不下车,一会儿想再回来可就不容易了。李向阳把搂住顾语肩膀的手缓缓下探,轻轻吞了一口口水。顾语猛地睁开眼睛,李向阳的手这会儿正从他的肩膀滑移到他的腹部,还在往下继续探索,他甚至能感受到李向阳的鼻息变得逐渐厚重,打在他的耳后根上。顾语站起身来,俏脸涨得通红,拉着李向阳就跑,在车门即将关上的一刻冲下了车。身后的李向阳还是带着一样粗重的鼻息,目光灼灼盯着顾语。


 “不是很能睡吗,怎么不多睡会儿。”李向阳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一会儿功夫,自己的嗓音变得如此沙哑,粗粝的摩挲着顾语那颗不堪重负的心脏。顾语还仅仅攥着李向阳的手,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。李向阳反握住顾语,力道很大,攥的顾语生疼,像是对他刚才行为的惩罚。但他现在不敢出言反抗,怕自己再多说出一个字,前面拉着自己走的少年就会回过头来,像怪兽一般把自己吞噬,吃干抹净不留痕迹。 


 李向阳带着顾语来到一片田野旁,随便找了棵大树底下坐下。


 “不是,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吗?”


 “嗯。”李向阳四处打量着周围,轻轻叹息一声,随之转过头,面向顾语,少年脸上没有了平日的笑容,多了一丝怅然。


 “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?”


 顾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只是又一次把头轻轻靠在了李向阳的肩上。


 “小时候,我就在这附近住,可能再往前两站路左右吧。那个时候,我有一个超级超级要好的朋友,他叫黄浩宇。以前这边是一片果园,没想到现在改种庄稼了。我俩在这儿不知道度过了多少时光,其实是放学时老来这儿偷果子吃,这家果农的橘子超级甜。我还记得他跟我说他爸爸妈妈想要让他当上宇航员,从这个小地方考出去,所以给他取了“浩宇”这个名字,希望他的未来像浩瀚的宇宙一样。他是一个很听话的人,和他爸爸妈妈关系也很好。但我也不知道他为啥会喜欢和我玩哈哈。”


 李向阳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,自从和顾语在一起之后,他抽烟的次数就已经少的可怜了,但此时,他又点上了香烟,猛地抽上了一口。


 “我是一个特淘的孩子,我爸妈根本管不住我,一天到晚都会训斥我。知道我和浩宇关系好,就总当着我的面夸他,我也不在意这些,谁叫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呢。那天是周五,放学放的早,我带着他来这儿偷橘子吃,谁知道被那老果农发现了,我拉着他就跑,但是,他跑的并不快,可能那时候小吧,我心里特害怕,就松开了他的手,想着能跑快些。谁知道他跑着跑着,被路上的枝桠绊了一跤,看到前面那个沟了吗,他摔下去了。脑袋磕到石头上了,我当时就看着他脑袋上的血流啊流,流啊流,根本止不住。”


 李向阳说到这里,哽咽了一会儿,弹了弹落在手上的烟灰。而后带着哭腔继续诉说。


 “我当时慌得要命,果农看着他掉下去了,流了那么多的血转身就走了。我拼命地跑啊,拼命地跑啊,我跑到他家去找到了他的爸爸妈妈,说他摔下坡,头摔破了。后边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我妈把我带回家打了一顿,我爸坐在门口使劲抽烟。听说浩宇死了,也或者是没死,我不知道。他爸妈把他送去医院之后,过了两天就从这个村子搬走了。我也再没见到过他。我在想,我当时要是不放手他是不是就不会跌下坡,是不是就不会撞到头,是不是就不会..”


 李向阳说到这儿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,这个故事他从来没有和其他任何人说过,这一直是他心中的一道梗,今天再一次说出来,面对着他人生中同样重要的另一个人。“我物理一直不好,所以可能没办法成为一个宇航员,但我想,我至少可以把那个广袤的宇宙画出来,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,我好希望他能够告诉我他还活着啊,我真的好想和他一起再躺在这里看晚上的星星啊。我真的好想他,谁能把他还给我啊,把他还给我好不好啊!”


 说到最后,李向阳已经是呐喊着出声,和之前下车时嘶哑的声线不同,李向阳这会儿的已经哭得力竭,整个人没有力气说话。顾语从他的肩头离开,将李向阳的头拢到怀中,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为他顺着气,李向阳就这么抽泣着,眼泪止不住的一颗颗滑落,鼻子不通却又不敢发出声音,只能换做嘴巴大口的呼吸,那种窒息感甚至顾语都能感受得到,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喘不过来。


 那种即使梦中梦到都会惊醒的噩梦,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在自己面前生死未卜。李向阳不知道他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,甚至一度怀疑,究竟是一年活了365天,还是一天重复了365遍,如果可能的话,他会用366次的决心,不松开那只手。


 真正地离开是没有告别的,在这片田野地旁,李向阳以为自己能像以往一样看到那个始终向往宇宙的少年。 


 少年会笑着对他说:橘子真甜,我要做第一个带着橘子上宇宙的人。


 李向阳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橙黄色的梦,不知是不是太阳勾勒出了那个少年的轮廓。在惨烈又至美的斜阳下,他挥着手,像是在道别,他大声呼唤李向阳的名字,像以前一样,很大声也很坚定,他肯定也不希望一次次成为李向阳的梦魇吧。少年走了,夜幕即将降临,星辰会布满整个天空,抬起头就能看到,很近,又很远。


 请呼唤我的名字,浩宇,以这浩瀚宇宙的名义。

评论(9)

热度(16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