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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我向阳而生 你始终不语】

-八-

——我不害怕那些偏见，我偏偏害怕见不到你。

 

 “回家吧。”顾语拍了拍李向阳把他唤醒，李向阳的脸上还带着泪痕，这时睁开双眼还能看到眼球上布满的血丝。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，在地平线的那一头散发着最后的光芒。

 

 顾语攥着李向阳的手，就这么在这条路上走着，刚睡醒的李向阳安静的像个孩子，像是太阳的落下带走了他的浮躁，两个人都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，远离城市，远离人群，时不时会有一群孩子从身旁跑过，瞪着俏生生的大眼望向这两个牵着手的少年，逆着光行走，背上驮着一整片晚霞。

 

 坐在车上，两个人都很沉默，没有下午时那种暧昧之感，但李向阳给顾语讲了他的故事之后，两个人都知道变得离对方更近了。车上人很多，正好赶上了晚上的高峰，人们都带着一身的疲惫，车上不太给力的空调不能吹散人们的燥热。顾语活动着自己的脖子，下午李向阳靠在他身上睡着了，他就一直保持着那么一个姿势，脖子都有些僵硬了。

 

 “饿了吗，别在外边吃了，我回去给你做饭吧。”李向阳嘟囔了一声，顾语并没有听清，正回过头来准备问问李向阳刚刚说了什么，司机猛地一个急刹，顾语没抓稳扶手，整个人倒到李向阳身上，车上响起了络绎不绝的谩骂声，李向阳偷偷在顾语脸颊上吻了一下，假装是一个意外，只有当顾语满脸通红望着他，他才带着一脸意味不明的坏笑，说了句：

 

 “前菜而已。”

 

 回家前，顾语和李向阳去了一趟市场，顾语就跟在李向阳的身后，看着身前的少年精心的挑选菜品，和老板讲价讲的面红耳赤，也会时不时回头看向他露齿一笑，问他想不想吃这个。

 两个人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，顾语往沙发上一趟，看着厨房里的少年忙前忙后。不过是烟火气罢了，但在少年身上却如此灵气十足，也不求寒气夺人，冰肌玉骨，但求温润如玉，慰我风尘。

 

 “快吃吧。”李向阳端着两碗面出来，面的浇头很足，汤底很浓郁，顾语吃上一口眼睛都亮了起来，嘴里边吸溜着面，边对着李向阳嘟囔着好吃。已经有多久了，顾语自己一个人在家时，可能就是泡面解决问题，柜子里堆满了各种口味的泡面，李向阳边吃边看着顾语家里的布置，很简单，没有什么装饰，只是一些最基本的日用品。顾语呼哧呼哧一碗面条快速下肚，打了一个响响的饱嗝，脸上飞速晕开两抹嫣红。“看什么看，你快吃！”

 

 门铃响了，顾语示意还在吃面的李向阳继续吃，然后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，门打开，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得体的女人。

 

 “小语，妈回来了，你吃了吗？买了你最爱吃的蛋黄酥！”顾语愣在原地，看着面前的女人，一时说不出话来，满脑子都是房间里正在吃面的李向阳。

 

 “谁啊顾语？”李向阳头也不回，便问了出声。

 

 “小语，你房间里有人吗？”顾语母亲刚问出声，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家门，正好看见一个光着膀子的少年坐在餐桌旁，大口的吸溜着面条。顾语母亲回过头来，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，手指紧紧地掐进装着蛋黄酥的袋子，蛋黄酥被捏得粉碎，顾语紧张的不行，在空调房里仍出了一层薄汗，那一瞬间，整个房间安静的不行，塑料袋被攥紧的声音，李向阳吃面的声音，顾语自己口水吞咽的声音，交杂在一起，冲击着他的耳膜和心脏。顾语抬起手，想接过母亲手中的袋子，嘴中轻道了一声“妈。”

 

 顾语母亲慢慢走进房内，在餐桌前站定，李向阳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，又扭过头看了眼顾语，从顾语的神色中知道了这俩人的关系。

 

 “阿姨好，我叫李向阳。”李向阳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，并伸出了自己的手，作出握手状。

 

 “你好，你是小语的朋友吧，我们俩现在有事儿要说，你能穿好你的衣服回家去吗？”顾语妈妈面色阴沉的看着李向阳，在爆发边缘以相对平和的语气说出这句话。

 

 “没事儿的阿姨，你们聊你们的，我去洗碗吧。”说完，李向阳拿起了面前的两个碗，站起身来，准备朝厨房走去。

 

 “我说了，请你穿好你的衣服，然后回家可以吗？我不想再说第三次。”

 

 “阿姨，真的不碍事的，我保证不偷听。”李向阳已经站起了身，看都不看身旁的女人，只是朝着顾语一笑。

 

 顾语母亲抬手朝着李向阳手中的碗打去。面汤溅了一地，沙发上，脚上，包括她的裙子上。面碗是陶瓷的，发出砰地一声，摔得稀碎，环境又变得安静了下来。李向阳默默拿来扫帚打扫了起来，顾语母亲气的直打颤，顾语站在一旁攥紧了自己的拳头。

 

 “你就这么喜欢毁了我的生活吗？”顾语带着哭腔控诉出声，听得李向阳心一颤，这语气多么无奈又心酸啊。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在说话只能像导火索一样引爆这个气氛。

 

 “顾语，你怎么跟我说话的？我是你妈！”

 

 “我毁了你的生活？你就这么一次次的恶心我？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？和一个男生成天鬼混，就考这么个学校？我倒是知道你为什么每次不愿意接我电话了，在约会吧？我生你出来就是个错误，恶心，变态。”

 

 李向阳想不到这是一位母亲会对着自己的孩子说出来的话，回头再看时，女人脸上充满了狰狞，龇牙咧嘴的对着顾语怒吼。

 

 “那时候你初中，我以为是你年龄小不懂事，我在外边挣钱养你，你倒是好，和男生同居了是吧？出息了是吧？你他妈怎么这么恶心啊？没有我你算个屁啊？”说着，女人伸手准备去抢李向阳手中的扫帚，李向阳紧紧握住，就是不松开。

 

 “你放开。”

 

 “我要是不放呢？虽然您是顾语的母亲，但是您说的话也太过分了吧？”

 

 “你他妈算什么东西，一样的货色，变态。”顾语母亲猛地抬头，怒目圆瞪，直视着李向阳。

 

 “对啊，我就是变态，从小到大都是。”顾语慢慢的向前走来，塑胶拖鞋踩在碗的碎片上，又发出一声声清脆的断裂声，脸上带着眼泪，“你不是嫌我恶心吗？”又往前几步，顾语凑到李向阳身边，一只手勾住李向阳的脖子，眼睛连看都不看向母亲，像是深情的对着李向阳在呢喃，“那我就给你看看你儿子是怎么和别的男孩子接吻的。”说完，顾语猛地探上前去，吻上了李向阳的唇，唇瓣柔腴地接触，舌尖的津液蹀躞而至，溺水般的窒息感蜂拥而来，能感受到面前少年愣了一愣，紧接着鼻息变得厚重，手中紧握着的扫帚倒向一旁，两只大手一只紧紧搂住他的后背，另一只顺着他的脖颈向上攀登，随意的揉搓他的头发。眼神挑衅地看着顾语的母亲，李向阳知道顾语想要什么，像是得到了顾语的默许，正式朝着这个“毁了他生活”的女人宣战。

 

 你的偏见，是我的偏心。

 

 女人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，看着自己的少年和另一个同样高大的少年就这么旁若无人的接吻着，她意识到自己最后一点作为母亲在这个孩子心中的威严也消失了，甚至说，可能一直没有存在过吧。他不愿再在乎自己的感受了，他想要自己的生活，他想要像一个变态一样生活，他想要和另一个变态在一起生活。女人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似得，尖叫出声。两个少年只是轻巧的结束了这个吻，互相凝视着对方，又皱了皱眉，对于这种破坏他们俩气氛的行为表示一丝不满。

 

 “滚！都给我滚出去！”女人猛地哭出了声，甚至可以说是哀嚎，像个报丧的女巫，刺耳又惹人心烦。两个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，重重的把门关上，好像把过往的一切都抛弃了。

 

 一把巨剑斩下，我被分成了两个部分，我已经不是我了，我也还是我。

 

 顾语和李向阳并肩走在路上，昏黄的灯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。

 

 “还好你刚刚没走。”

 

 “我不会走的。”李向阳沉默了一会儿，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。

 

 路过巷尾，老大爷坐在竹席上给放暑假的小孙子念着故事，孙子马上要上小学了，搬过来和爷爷住一段时间；隔壁家的小孩儿又养了一只猫，这会儿一手抱着猫，一手牵着狗绳正下来散步；刚下班的大叔刚接到老板的电话说要外调到大城市去做经理，正在给老婆打电话报喜；小情侣们正蹲在路边吃着冰棍，笑的异常开心；保安坐在岗亭里，打着盹儿，哼着小曲儿。

 

 “我想吃冰棍儿，小布丁！”

 

 “走，我给你买。”

 

 “好。”